孔秀芝还想说什么,他朝身后做了一副鬼脸,嬉皮笑脸说:“来呀,来呀,追我呀,追得到我,算你们厉害。”

    那群袖章兵都是半大的孩子,年轻气盛,最不能受刺激,更何况陈明安此举是在挑战他们的权威,一个个睚眦欲裂,嗷嗷叫着跟了过去。

    孔秀芝这边留了几个女的跟着,她不得不费力奔跑,在县城的大街小巷东跑西奔,没过多久就把身后的袖章兵甩了。

    她不敢掉以轻心,又走了几条街,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歇了好一会儿,这才往县里的供销社走去。

    她倒不担心陈明安被那群袖章兵给抓住,这小子从小到大皮实,没少在村里干坏事,时常摸蛋偷果,没少被村里人穷追猛打。

    每次陈明安像跟泥鳅一样,既跑得快,又无比滑头,想追都追不上,如今成年了,逃跑的技术也没落下,她就说担心背篓里的红薯干面,可别给她跑没了。

    所幸她的担心是多余的,等到了供销社的时候,陈明安正满头大汗的背着背篓在供销社门口闲逛着。

    “妈,您没事吧?”看见她过来,陈明安赶紧跑过去,脸上的汗把额头上的头发打了个湿透,却浑不在意的握着她的手上看下看,确定她没受伤,这才怂松了口气,说了句没事就好,转身得意洋洋的把背篓偏过去给她看:“妈,他们都追不上我,你的红薯面好着呢。”

    活了两世,这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三儿子对自己的关怀,孔秀芝心里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感觉。

    “干得好!”她强忍泪意,夸赞了老三一番,在他一脸得意的神情中,领着他进了供销社。

    供销社刚开门没多久,门面不大,也就五十来个平方,面对门的地方用砖修了半米多高的台子,上面一字排开,摆满了各种商品,台子后面则是几个大的木格子货架,上面零星摆放着商品,靠墙的左右角则放了几个巨大的酱醋酒缸子,一进去就能闻到浓重的酱醋酒味。

    此时没有几个顾客,两个女售货员靠在货柜上闲聊磕瓜子,有顾客询问商品价钱,一副鼻孔朝天,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跟后世笑容满面,热情周到的售货员两极分化。

    这时候的人们崇尚自给自足,劳动最光荣,这些售货员都是吃公家饭的,可不会看人眼色下菜,大家都习以为常,只要她们做得不过,顾客就没啥怨言。

    孔秀芝走到卖食品的位置,上面摆了十个婴孩大小的奶油蛋糕,用油炸得江米条、酥油饼、杏花酥、麻花、椭圆型的夹心饼干,一堆五颜六色的硬糖,大块的红糖、冰糖,散装的白糖,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吃食,商品少的可怜。

    孔秀芝看了一会儿,对一个圆脸售货员说:“同志,我要两罐上海牌麦乳精,一袋红旗牌奶粉,半斤红糖,一斤夹心饼干,半斤硬糖。”

    “票呢?”圆脸售货员嘴里不停地磕着瓜子,那看乡巴佬的眼神毫无遮拦。

    这年头买啥都要票,吃饭要粮票,穿得要布票,出行要车票就连日常生活中要用的洗衣粉、肥皂、牙膏啥的,都要用票,没票啥都买不着。

    孔秀芝看不惯那售货员的嚣张劲儿,沉着脸儿把所有票据和钱重重放在柜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声:“劳烦速度快点,别拖拖拉拉耽误我事儿。”

    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乡下半老妇人竟然一下拿出这么多钱票,圆脸售货员惊了一下,有心想怼两句吧,那妇人的眼神能吃人,圆脸售货员只能忍着气,回头拿出一只铁撑杆,按照孔秀芝的要求,在秤盘上垫了一张干净的黄油纸,开始一一称重。

    另一个女售货员则从柜台后面的货架子上,拿出两罐灰扑扑的麦乳精,一袋红旗牌奶粉放在柜台前,拿一张帕子把外包装上的灰尘擦干净。

    边擦,边跟圆脸售货员说:“这可真是奇了,咱放在柜台上的麦乳精和奶粉有多久没卖出去了?少说也有两个月了吧,上次来买的是个乡下打扮的半老妇人,这次又是,咋现在风水轮流转,县里的职工购买力不行,反下乡人有钱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