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逸晨今年二十三,留洋时跳了级,所以年纪轻轻的,已经硕士毕了业。去年考博时,听朋友说起外滩的酒吧,于是应友人的邀,去放松一次。

    他从小喜静,并不爱与人疯闹,除却专业上的执着求真,其余生活皆是随意为之。

    酒吧里那天客满为患,男的、女的、少年的、中年的,都注视着台上唱歌的青年。

    “看到没有?就是他。”友人在靡靡的音乐里大声说道。

    于是大家也都看过去。

    灯光迷醉,那是一张能够令人心生愉悦的脸,就像腐烂淤泥里长出的洁白莲花。青年的神情疏离淡漠,饱满双唇间逸出的歌声哀婉动人,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露出的胳膊与手指都有修长又好看的线条。

    韩逸晨看别人给青年送酒,看青年唱完歌后,在人群里备受追捧的模样,看青年被友人拉到他们这一桌,微微皱眉喝下友人灌的不知是第几杯的鸡尾酒。

    “谁灌得醉他,他就跟谁睡。”友人之前说的话,忽然浮现在韩逸晨耳边。

    很显然,不止友人想睡青年,很多的人图谋不轨,酒杯不停地推来换去,青年很快就有些迷醉了。

    青年眯着眼,目光迷离地滑过韩逸晨。他嘴角噙着微笑,似乎是略带嘲讽地垂下眼帘,一声不吭地一杯接着一杯地饮。

    最后真的跟人走了,那人将醉得不轻的他抱在怀里,猴急猴急地结账,直奔附近的便捷酒店。

    韩逸晨觉得有点恶心。

    后来与友人时常去喝酒,见青年的次数变多了,知道了他叫许宁。

    许宁没喝酒前,喜欢一个人待在吧台后面的暗处,神情空洞地拨弄他的电吉他,有人试图搭讪,通通被他冰冷的态度劝退,纷纷铩羽而归。

    歌唱完后,就开始喝酒,一杯又一杯,总是有许多男人围绕在许宁周围,献着殷勤占着便宜。

    喝酒之后的许宁,身上有种颓唐而落拓的气场,配上水仙花一样的外表,确实勾人得很。

    真脏。韩逸晨想。

    记不清看过多少次许宁跟着不同的男人去开房了,韩逸晨越发唾弃这样不知自爱的人,却又每次都无法拒绝友人的邀约,好奇许宁今晚又跟谁睡。

    放榜那日,友人与他皆如愿如偿,于是去庆祝,喝得晚了些,友人被女友逮走,韩逸晨独自在马路牙子旁打车。

    一溜街的酒吧、烧烤与酒店,人声鼎沸,歌声飘扬,热闹得仿佛六月烈日。有个人从街角的酒店里出来,缩着脖子,披了一件黑色的衬衣,头低着,走路踉跄。

    韩逸晨嗅到他身上的酒气,混杂着劣质的香水味,也看到了他背着的电吉他。

    是许宁。

    许宁低着头,在凉爽夏夜里拢着黑色长衬衣,冷得打了个哆嗦。

    韩逸晨将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大约是目光过于深刻,许宁抬了抬眸,目光只是在韩逸晨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又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