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花冷云一路飞奔到在家双亲居住的杏林别院,却被门口自家爹爹的医徒挡了驾,然而自家的规矩他也懂,知道此时闯进去一定会被娘亲打,只能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娘亲,人来了!”就在庭院里绕圈踱步等着。

    房内冷四娘刚刚起身梳洗完毕——她一向是天不亮便会起身练功,唯独每月各旬的第一日,她要来杏林别院与自家夫君一起住,阖家上下都知道翌日无大事不可扰了寨主——敢倒捋虎须的,也就剩她的宝贝儿子花冷云了。

    这一日正是冬月二十二,就连花冷云也知道自己挑错了回家的日子,故而只敢喊一声,压根儿不敢迈进自家爹娘居所半步。

    然而此时屋里的冷四娘被他在外面来回乱窜的脚步声搅得心神不宁,无奈起身抿了抿头发,拿起妆台旁立着的佩刀,走到倚床拥被而坐的自家夫君旁边,低头狠狠亲了一口:“今儿晚上我要让他扎两个时辰马步,你可别拦着。”

    床上的人微挑唇角:“我哪次不是帮你计时辰?”

    冷四娘这才露出一个舒心的笑意:“还是你好,外边儿那个生下来就是讨债的。”

    花冷云在房门外将自家爹娘的对话都听了去,马上变得臊眉耷眼的,旁边的医徒拼命憋着笑——若非他日日看着自家恩师和师娘是怎么宠着少寨主的,简直要以为他是随便哪儿抱养来的受气孩子了。

    花冷云正筹算着晚上俩时辰马步能不能躲过去,门帘一挑,自家娘亲眉眼含嗔地出现在面前,花冷云赶快上去极尽狗腿之能事,又捏肩膀又赔笑:

    “娘亲,人家好歹是有身份的,你又喜欢她,总不能晾着人家……”

    “哼。”冷四娘斜了他一眼:“我只是给梅帅面子,暂记下你这一宗。”说完这句,冷四娘便举步往前寨那边走去,花冷云赶快跟上,陪着自家娘亲到了沧海堂,与梅郁城见了礼,冷家二姊妹就十分体贴地告退下去,冷四娘问候了撼北侯夫人的身体,寒暄几句梅郁城便切入正题,先谢了回雁峰前次解围之助,又提出借船。

    冷四娘随口问了一句,梅郁城却对借船的缘由语焉不详,冷四娘闯荡江湖数十年,自然明白以她的身份说“借”已经是给足了回雁峰面子,加上自家儿子从旁作保,便爽快答应了下来,梅郁城郑重谢过了,便让白袍跟着冷四娘的人去选船,花冷云见不相干的人都走了,便压低声音对梅郁城道:“我爹爹眼下就在山寨里,你……”

    梅郁城没有再犹豫,对他笑了笑又转向冷四娘:“寨主,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梅郁城陈明了自己欲求医之事,冷四娘看了看自家儿子脸上焦急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太妙——花冷云的医术是他爹教的,可以说比一般大医馆的坐堂大夫还要强些,他都看不懂,大概真的是很严重了。

    冷四娘是个热心肠,当下便应了,又笑道:“只是外子那里我还要去知会一声,备下看诊诸物,烦劳郡主稍待。”

    梅郁城颔首谢过,又道:“前辈乃是家父好友,您叫我名字就好。”

    冷四娘何许人也,看她此次轻装简从就明白是不欲暴露身份,当下顺承一笑:“那老身就托大了,贤侄女稍待,叫我家小猴子带你后山转转也好。”

    她这么说着一笑往外走,留下花冷云在身后跳脚:“娘!我都多大了你叫我小名儿!”

    喊完又觉得不对,回头看梅郁城正见她端着茶遮掩笑意,一时更尴尬了,愣了半天还是梅郁城抛出台阶:“寨主让你带我去转转呢,这京畿第一名山的风光,我还是很好奇的。”

    花冷云看她一笑就浑忘了刚刚的尴尬,跳起身拉着她往外走:“好,我带你去遍览风光。”

    花冷云身高腿长,此时兴奋起来步子也大,梅郁城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虽然刚得了他传功,跑起来并不费力,可她素日习惯了端谨庄重,哪里这么肆意而行过,此时不知为何,却完全不想点破,只噙着个笑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后山跑去。

    冷氏姊妹来向自己姑母回午宴已经备下的事情,刚转过屋角就看到这一幕,看着红衣伴黑袍翩飞着往后山而去的样子,姊妹二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均是满脸了然。

    花冷云跑了一阵才想起梅郁城不能多活动,赶快停下转身看着她,一脸懊恼,梅郁城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微笑言道:“无妨,许久没有舒活筋骨了,这样很好。”

    花冷云就又欢喜了起来,小心拉着她腕袖,指着远处一座奇骏山峰言道:“那就是我娘亲住的回雁峰,下面那片林子里的小屋就是我爹爹住的杏林别院,我娘亲平日在回雁峰上处理阖山的事务,有时候忙得没时间下山,可一旦有时间,她就连走山路都闲慢,便建了吊篮直接垂到杏林别院去……”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自己爹娘的趣事,梅郁城听着也很新奇,末了笑道:“我怎么觉得每一段故事的结尾,都是你挨打呢?”

    一句话让花冷云红了面皮:“为何,她们夫妻同心,我就倒霉呗。”

    一句话,让梅郁城忍俊不禁,花冷云一时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