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干了不少不能为人说道的事情,但梅文雯确实是第一次看到夜晚的学校。何家轩这会儿应该在教室里等着她,明明从小认识,却只是混了一个面熟,等会他看到自己估计会吓一跳吧,一想到这里,梅文雯的心就紧张的砰砰直跳,撞的胸口难受。

    梅文雯一步一步向她的班级靠近,每靠近一点距离,她胸口的鼓点就越发澎湃。“这风真大啊,”她惴惴不安的走到了楼下,树枝间的叶子被风吹的哗哗响,听来怪瘆人的。她停住脚步,没立马上楼,而是在楼下抬起头往上看,二楼从左边数第七扇窗户后面就是她教室的位置,窗户旁好像站着个人,她猜测应该就是在等她的何家轩,但楼下光线这么暗,他应该看不到自己。

    梅文雯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连她本人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就对何家轩着了迷,一见钟情非他不可。何家轩有什么好的呢,论家世,梅文雯家里也不缺钱,论相貌,何家轩面容清秀,五官干净,看着挺顺眼,但也不是世上第一帅。

    梅文雯捏着衣边边,在这种时候,回顾起了对何家轩一见钟情的根源,这其中必定有股核心力量支撑着自己一直喜欢他,是什么呢,何家轩身上吸引她的究竟是什么?

    没能立即得出结论,梅文雯不想让对方多等,就走上了楼梯,从拐角转过,再上一层就要到达二楼平台了。“哎呀!”最后一阶楼梯的触感跟白天不一样,台阶像是增高了,脚踩到的地方又软又硬,不像是水泥浇筑的板砖。梅文雯吓了一跳,一时间失去了平衡,身体就要从楼梯上歪倒下去,但在设想中的疼痛袭来之前,有人在黑暗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没事吧,”回过神来,梅文雯已经站到楼梯口的平台上,脸枕着别人的胸口,整个人被用力的抱在怀里。

    “你还好吧?”是何家轩的声音,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直接在梅文雯耳边响起,“你怎么会这个时间来学校,梅文雯?”

    哪怕光线黯淡,何家轩也认出了差点摔下楼梯的女生的身份。

    “你在这种时间来这里,还……带着我送给你的项链,”何家轩在黑暗里站久了,一眼就看到了梅文雯脖子里的闪光,他怎么会认不出这就是他曾经送出去的东西,这样一来,事情立马变明了了。

    “昨天在医院跟着我的人是你,对吗?”何家轩的手放在了梅文雯脖子附近,她还是第一次跟何家轩贴这么近,闻着他身上的香水味,梅文雯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心砰砰砰的撞击着胸口。

    梅文雯开口难掩羞怯之意,“是我,我不在乎你有什么病,我只是难以控制的喜欢你,所以你说你想见我,我就来了,”接着,梅文雯口中幽怨的问道,“我们明明是青梅竹马,为什么在学校里你从来不肯理我?”

    “你真是脑子有病,”何家轩在今晚饱含情绪最强烈的声音在梅文雯耳边出现了,他像是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这些话来,保持着正常的音量说:“要不是因为你,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何家轩的手猛的在梅文雯的喉咙处收紧,前言不搭后语,“这都怪你,全部都是你的错!”

    梅文雯一下子就呼吸不了了,她张大眼睛,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喉咙被捏紧自然就没法大声呼救,她敲着掐在她脖子上属于何家轩的手,但那只手捏的紧紧的,丝毫没有因为要扼杀认识了多年的人而有一丝颤抖,梅文雯找不到逃脱的时机,脑子逐渐发晕起来。

    在眩晕中,有段记忆从梅文雯脑海深处中苏醒了,是走马灯吗,人死前都会看到的那个用来回顾一生的东西,梅文雯有气无力的掰着脖子上的手指想着——她看到了一个小女孩,那应该是小时候的自己,人是没法以第三方视角来观看自己的,那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应该是自己对着镜子幻想出来吧。小梅文雯站在雪白的长廊里,身边尽是走来走去的大人,她爸爸带她来了这里之后,眨眼的功夫就从原地消失了,周围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全都是些没见过的叔叔阿姨。对于熟悉环境的变换,以及自己好像是被放置在某个没来过的建筑物内部的事情没能让小梅文雯觉得害怕,她那被黑色皮鞋包裹的小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墙根那盆种着绿色植物的盆栽。她在这无聊的很,但父亲是去忙什么事情了吧,大人总有各种各样的事要做,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接自己,小梅文雯没兴趣搭理那些对她投来视线的大人,就低着头自己跟自己玩。

    小孩子的耐心总是有限的,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父亲,无聊至极的小梅文雯就盘算起在这个没来过的地盘冒险,反正等会要是父亲找不到她的话,可以用广播喊她,她刚刚还听到广播里喊一个叫27号的病人去301房间,大人们真是爱把自己搞丢,所以才有广播的存在,方便告知孩子们家长的所在处,然后让孩子去领他们。没办法,谁让那是自己父亲呢,也只能照顾一下了。

    小梅文雯抬起头,挺胸直腰的绕过绿植盆栽,开始了在白房子里一个人的大冒险。这白房子很大,有好几层,走廊长长的,道路两旁有门,时不时有人出入,但那上面贴的字儿对于小梅文雯来说,还太过艰深,她只认得出其中几个字,“儿……心理……”

    在小梅文雯紧皱着小小的眉头,思索这个儿什么心理是干什么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这事吓了完全没防备的小梅文雯一跳,她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但从里面走出来的并不是需要仰着头看的大人,而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小男孩,在他出来后,那扇门就又被重新合上了。

    小梅文雯吞了吞口水,觉得让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看到自己刚才被吓的后窜的场景很不体面,就沉了脸,模仿着她父亲在家里发言时沉着的脸色说:“哎,你那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你说这个?”小男孩举起的手红彤彤的,像是涂了一层草莓果酱。

    “我已经玩腻了,给你吧,”不等小梅文雯回话,小男孩就张开手,把里面的东西暴露在了她脸前,“送你了,我最喜欢的小鸟。”

    前所未有的冲击性画面让小梅文雯僵住了,她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本能的觉得这挺糟糕的。那是一只从颈部开始被切断的小鸟的头,血肉模糊的躺在男孩的手掌心里。

    梅文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这会想起来了,她小时候看到那只鸟头后就被尖叫暴走,回去后就开始发烧,等她醒来也没人刻意提那只鸟头的事,慢慢的,鸟头的存在就被关进了她心里的盒子,被遗忘了。怪不得她每次看到何家轩心都砰砰跳,那哪是一见钟情,纯粹是因为这个人是她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啊!何家轩恐怕还记着这件事,所以在学校里才一直冷着她,跟她保持距离。

    那只鸟头血肉模糊的画面突然变得很清晰,清晰到梅文雯心中冒出怒火,烧尽了所有桃色的遮眼帘,她才不想死!梅文雯努力张大嘴,想要空气通过喉咙,与此同时,她放弃掰开脖子上铁牢似的手掌,用能发挥出来的所有力气,狠狠的往何家轩裆下一抓死命捏!

    “我草!”脆弱部位被袭击,何家轩痛的骂出脏话来,他情不自禁的弯腰减轻两腿间的压力,手上就稍稍松了力。梅文雯当然不会错过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线生机,她是为求生挣扎,何家轩是为杀死她努力,孰强孰弱,一时并不能定出结果来。

    虽然不清楚理由是什么,但梅文雯若有所感,何家轩是铁了心要弄死她。梅文雯不想死,求生欲让她体内肾上腺素飙升,她扯着低头弯腰的何家轩的领子,做出了头脑在不清醒状态的前提下发布的疯狂命令。